国家重大历史题材创作工程（雕塑）研讨会纪要

（现场笔录，未经发言人审阅）

时间：2006年8月8日上午9时

地点：中国美术馆

会议主持：范迪安               笔录：陈云岗

发言：刘中军：

非常高兴，今天全国雕塑界的骨干都来了。印象中在前几天文化部艺术司关于国家重大历史题材征稿活动的方案初选中，今天在座的很多人都在里面。可见这项活动在全国美术界及雕塑界都受到了高度重视。

前两个门类（油、国）已搞过了相似的研讨，非常成功！提出了许多有益的意见与建议，我代表这个“创作工程办公室”及文化部艺术司，表示感谢。

我现在从目前收到的全部稿件以及初选的情况谈几点问题：

①此次工程是美术创作工程，这一点很多媒体已有介绍。现搞了第一步的初选工作，各地的申报积极性超出预期。原来我们怀疑，特别是有成就者是否会积极参与？目前看，效果好！全国总共600余件。看来运作模式成功，真正调动了各省区文化厅局的积极性，热情高，力度大！

②真正调动了全国各级美术单位的积极性。各类美术专业团体都做得非常到位，特别是中央美院。他们专门举行会议，参观考察有关革命遗址遗迹，做了很深入的动员工作，也作了很多很优秀的创作构图。

③大范围调动了全国美术家的积极性。但就目前看，比较突出的一点是有些题材重复量太大，“竞争”激烈。仅“长征”题材就有41人创作。

我们最初的想法是为国家能够留下一批精品，不在于此次工程本身，而在于推出新人新作。数量上一百也好，一百多也好！我个人感觉，促进美术事业发展、推出新人新作、时代精品的目的已初步达到。

这次活动关于评审的基本做法也是值得肯定的。因为此事关注面较广、大家的期望值较高，当然看法也多。有的人相信会出作品，有的人不相信。但我们首先从机制层面加以严格控制。此次工程规模在文化部来说也是首次。所以我们也很谨慎，因为投资一个亿，是一个很重大的举措，所以取得成效是第一要义。

关于评选我们首先要坚持公平、公正、公开，所以我们要确保选拔准确的作者人选。我们这次的办法是：艺术委员会参与，记名投票，过半者有效。（进入初选）。第一关很成功！作品构思，作者履历二者结合。

最后进行专业复评，再选！若出现某些题材的作者仍空缺，就进行邀标，一人提议，二人附议。形成材料递交办公室，艺委会进行确议。办公室最终与作者签约，并指导；到2008年，最终再选。哪一件是国家收购？到一百件或多于或低于都有可能。如果落选的作者中有对规定的题材范围之外的题材感兴趣的，真正好的，我们也可能会认可，收购！

再有一点：已经创作出来的此类作品，也可以收藏、认可。

今天的会很及时，很必要，希望大家畅言之！

范迪安：好！刘中军同志代表文化部、艺术司向各地的专家介绍了此次活动的进展情况。讲得很具体、很实在。现请靳先生讲话，靳尚谊先生任此次活动的艺委会主任。责任重大！

靳尚谊：刘司长介绍得已较为详细了，中军同志做了大量工作，初评工作已结束。通过初选，我们发现有一个普遍性的问题：某些作者不甚清楚这次活动的要求。

这样的活动在文革前、51、59、61、文革等时期，组织过类似的活动，那时主要是为军博搞创作。军博创作是以陈列需要为依据的。

此次与以前大不相同。要求大不同。这次是给美术馆作艺术品。所以稿子中的“会议”太多，“战争”太多，雕塑主要是人物！所以我说：发下去的题材、题目仅供参考。大家要多角度、多侧面地去考虑。现在来了那么多“会议”，完蛋了。我们不是要表面再现，而是要通过人物、场面，体现精神，这是本质问题。这次我们要倾向于具象，要让老百姓能接受、看得懂。艺术手法要多样化，具象中有没有抽象的东西？我认为二者之间本质相同。“多角度”是艺术原则，要有时代感！

现在出现的作者多了，但对历史了解的人少了。改革开放以来，有误传，说写实的东西多了、过时了，事实上完全颠倒啦！

例如这次国家重大历史题材创作工程，你就得全面了解历史上的人物、历史、知识、思想等等，若不了解就无从表现！所以难度很大！所以，我希望我们的广大作者，要更加深入地了解历史，了解历史人物的思想，情感，以及人格特征，这样才能做好这件事。

曹春生：前几日在部里初评了各地送审的600余件作品初稿，中青年作者中的确有一些对历史缺乏了解的情况。战役很多，画面上人物众多，千军万马。但是否要如此呢？

我们的看法是：历史题材创作中的精神性、思想性、怎么提炼之这才是做好这项工程首先要思考的问题。历史感与时代感如何结合？现在有不少作品过于直白、正面。那么通过这次活动我想既可推动我们雕塑界的创作活动，也可推动我们的教学活动。

邵大箴：大家谈了很多的意见。我认为，我们的作者既然参加此次活动，即要遵守游戏规划。尊重国家要求与个人风格与时代感之间的关系。不要插图、解释式的历史创作，要有些前瞻性，突破性，甚至有点艺术上的擦边球。

盛扬：我们这代人一直有一种强烈的历史感。当我一选择做雕塑时，就一直想：一定要把中国历史上的重大题材表现出来。如果不及时地将重大历史事件表现出来，教育人民与美化人们的心灵，将有负于时代与人民。

问题是，重大历史题材，要艺术地表现之！其中有很多问题值得思考，作者对所表现的事件与人物有无很深地了解与感情？若没有就不要来凑热闹。其他事情多得很，你可以去搞其他。

我们的组织工作如何做好，能够提高这次活动的学术质量？这是关键。

今天我们也不是一般地学术研讨会，而是国家重大历史工程前提下搞的。按照一般要求，这样搞，是违背艺术规律的，但这次我们不一样，因为这就是我们的目前这种体制下所要做的特殊事件。要突出重大性。这些作品不是为历史博物馆搞的。而是为美术馆做的。我今天才知道、清楚。那么，艺术性就非常重要了。相对来说，约束性相对地也就小了。今后，希望延长时间，继续投入。作为美术馆，也不需要一蹴而就。我个人一生似乎都期待着有这样的机会，我们的年龄是在“擦边”。

梁明诚：雕塑艺术的语言本身就适合于表现重大历史题材。欧洲的历史题材创作非常丰富。中国历史上流传最多的是文人画，比较苍白、比较单薄。但青年人对形式比较敏感，而搞历史题材，他就需要知识，需要深入地了解历史、人物、时代性等等。此次活动，对于历练这支雕塑队伍大有好处。

孙振华：我自己关于对历史题材创作有一些想法，汇报如下：关于纪念性与历史创作的问题，核心因素就是纪念性。我们进行这样的活动，就是为了复制形象，保存记忆、抗争遗忘。

现分以下层面论述：

①此次活动与前数十年代的类似活动不一样。此次活动代表国家立场。民族——国家——历史记忆，不同于民族、党派自己的主张或理解的结果。性质上有区别、属于超政党的历史范围，超阶级的民族记忆。

②雕塑的纪念性。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历史悠久。我们有大量的欧美先例可借鉴。

③中国古代雕塑的纪念性方式。在中国古代雕塑的传统中，也有大量的纪念性的雕塑范例，所以我们民族性优秀传统要继承，现代性也要体现。

④中国现代雕塑的纪念方式。

模式之一：西体中用式：如二三十年代的历史题材创作，这是老先生们的做法。

模式之二：红色经典式：由革命老区生成，强化尽量壮美，艺术上也具有自己的语言。它代表了中国二十世纪纪念雕塑的主流模式。强调正面性与反面性的对比，如刘相兰，收租院，农奴愤。还有如领袖与群众之比例关系的区别等等，皆属此类。

⑤如何驾驭历史题材？当然，作品能够被收藏虽然荣耀，但如何能够留下去？这是说如何经得起历史的检验的问题。在五十年代——红色经典时代，产生了不少好作品。现在看也都是很优秀的作品。

⑥中国美协雕塑艺委会搞的“纪念抗战60周年”是近年来比较大规模的历史题材创作活动也是一次成功的活动。

下午续会

主持人：殷双喜

各位专家、代表下午好！上午的发言：形成了以下几个问题：①关于艺术性问题，我们这次不是博物馆性质的创作；②历史性问题，历史事实是不变的，但对历史之理解与认识是不同的；③纪念性；是把握此次活动最需要把握好的问题。④何为“重大”题材？⑤写实与抽象不可分的问题；⑥如何坚持价值社会现实下的主导地位的问题？

叶毓山：这次重大历史题材创作活动，由国家文化部来组织，比较符合实际——惟有如此才能真正反映重大历史事件。雕塑反映之，有优越性，可以长期存在，具有永恒性。作为艺术家如何以艺术形式予以表现它。这与作者的修养与知识有关。所以艺术性的意义超过题材本身的意义。

举个我自己的例子：央视拍长征，到遵义铁索桥，一定要采访我，他们最感兴趣的作品——是女红军。这件作品作于89年。真实的历史是，当年一位男红军，也是一个卫生员，20多岁因受伤留下，给老百姓治病，被传为神医，后来被害。老百姓为纪念之，埋土为坟，以示纪念。89年请我做雕塑时，我变男为女，做成抱病孩吹药喂之。当地官员初提异议，原因是当年留下来的是男红军的事实。但当地贵州老百姓非常接受，没有异议。

现在有老红军每天为其挂红、磕头、烧香、作出了像对待菩萨一样的感激之情。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情。所以男女不重要，而是传达出红军为百姓所做的贡献的信息，从而受到人们敬仰。

陈云岗：雕塑艺术从来就与历史紧密相关，它从来就是直接或间接地记录着历史的！古今中外概莫外之。历史题材的雕塑创作，是雕塑与记录历史渊源关系的延续。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可能抛弃以造型艺术来追忆自己的荣辱历史印迹的方式。例如北京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浮雕，美国越战纪念碑以及大量的前南、前苏联的历史题材雕塑作品等等，都是运用雕塑艺术手段记录历史的优秀典范。

最为重要的是艺术构思与艺术表现的问题。历史题材创作不是复制历史场景，不是单纯地塑造出历史人物的肖像。而应该是在依据历史背景资料下的艺术创作。人物形象要像，要有可辩识性。

白澜生：以前我们曾多次进行过类似的活动，但是现在的创作主体不一样了。我希望这次尽可能地将内容与形式的结合最大限度地体现出来。目前的初稿中已有了不少好苗头，但要进入纪录历史，应有更深入的研究。我觉得历史人物是主要的。希望有具有民族性的个性化的作品能够产生出来。

顾森：

①如何创作“重大”题材问题，今天方知：是写实为主的，但应注意不要太忽视细节了。如罗丹、亨利摩尔的作品都有很多很精彩的细节。

②态度要宽容。尤其“终审”应宽容。（当然这是说与官员的）。

③现在粗糙的作品太多了！此次作品的创作过程也是一个学习、研究历史的过程，希望要出精品。

要给艺术家们时间、要相信艺术家。

田世信：我认为了解历史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尊重艺术家的感觉，尊重艺术规律。

殷双喜：关于历史，有各种“说”法，有正说、有戏说、有趣说，我们面临的问题，是依据什么来塑造历史？

黎明：这次活动具有科学性。采取的操作办法，初选方式等都很好，具有宽松感。这次是国家行为，自然会强调国家意识，强调之是必然的。不惟中国，任何国家皆然。国家投资搞之，也是时代之变的表现。还有关于“距离感”问题，了解历史其实越是有距离，越易产生新角度。

吴为山：为了今天的会议，专门写了短文。我认为我们经历了三个阶段：

①鸦片战争后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属于民族解放、抗争阶段；

②解放初期：一部分艺术创作单调、贫乏、政治图解阶段；

③改革开放：西方艺术样式引入后，多元并存阶段；

我希望：

一、不要表面化。站在时代高度，归纳出历史事件的重大性。

二、重大题材与时代精神。艺术的创作过程是艰辛、复杂的。

三、形式创作是最关键的，把握艺术重大历史题材的关键。要突出人性的光辉。

四、随时代之变而与历史的结合问题，是当代雕塑家最要努力的。

王少军：这项工程的目标，是推出精品，推出人才。战略上含义很深。

邹文：历史的过程是有特殊价值的。在有特殊意义的时间，发生了值得记忆的事件。历史曲线波峰之高点，即是“重大历史事件”的表示。波峰之间，大约每三十年起伏一次。现当代有个三、六、九规律。人类每三十年完成一次反思，反省带来一些动荡、变革、大动作。

首个三十年的反省，往往不是最理性的反省，原因是当事人健在，而九十年后则大不同。最佳值则是六十年的时期。我们要抓住这样的历史机遇。所以我认为：

①不要过于直接联系历史事件，这还是主题先行；②不要直接联想文革。再建议：雕塑界应形成团队，以对接任务接口；另外要资源配置好，要任务分配好，形成成品终极效益最大化。

殷晓峰：希望这次活动成为国家意志体现充分，同时雕塑家利益也需要得到保护。今天我们大多数人都是教育界人士，应该形成团队，团队作为才能取得显著成绩。

鲁虹：今日开会讨论艺术家与社会关系问题，想起罗丹为做巴尔扎克，突出他的风格、个性，罗丹说他原来做的巴氏的生殖器是扎起来的。后来受到非议，他只好妥协了，于是形成了现在的样子。实际上国家意识形态是有底线的，是不能超越的。如朱成的作品《中国壮士》，很壮观、但很低调。不能超越“甲方”的底线。

朱成：既然是“工程”，应有一个概念之规划。先规后建。我们应创作出与时代相匹配的“国家重大题材”作品。艺术本身虽不能创造历史，却能反映、表现历史。应重在风格独立性与多样统一性上作文章。

霍波洋：此次活动是具有政治意义的文化事件，所以决不能将其作为“活儿”对待。老一代艺术家已有了许多好作品，现在重复老一代艺术家们的思路，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我认为，在具象写实范围之内应有所创新与突破。这是对具象写实活动的一次推动。

朱成：历史题材创作意义重大，如前苏联做了很多反映战争、歌颂和平及表现普通人民生活的好作品。

傅中望：对待这次活动，我们要科学地评判。这是看法之一。再就是关于“重大历史题材”的艺术创作，自古亦然。所以我建议：国家应成立关于历史题材创作的基金，建立起一个较为完善的运作机制。

孙伟：我认为：关键是创作中对国家、民族历史的理解很重要。目前有两个“圈套”的诱惑。一是往“活儿”上想；二是历史题材往西方古典艺术形式与前苏联模式上靠。我们是否具有对国家与对民族的深厚情感？重大历史题材，如前苏联的东西高度概括、抽象，我们一方面要学习、一方面也要跳出。

关于具象创作手法，我们引入西方艺术是历史的必然。中国当下文化是随着总体向西方学习的结果。所以，西方具像仍占有统治地位。

孙振华：我认为如何落脚到操作的层面是很重要的。此次活动谁来最终评判？谁来掌握标准？这便涉及操作层面的问题。

吕品昌：今天大家所热烈讨论的事，系上也讨论时间很长啦。这种模式不陌生，历来如此。不管如何做，我认为要尊重艺术规律，要进行艺术创作。历史题材，一般是现实主义的模式，这一点我们资源雄厚，但同时要思考，手法上如何突破，此次活动的决策与历史题材创作工程的关系是何？这需要认真研究。

殷双喜：希望目前模式能够区别于其他政治任务模式，成为相对完美的模式，而不是城雕模式。关于历史画，在西方是地位最高的，因为它是一个艺术家综合能力的体现。所以历史画是不容易从事的。

安远远：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各画种提出的问题也是一样的。操作过程是要通过一定的程序的。

景育民：用雕塑做重大题材是有特殊性的，也是有凝聚性的，也是具有震憾力的。我们为此事专门去俄罗斯考察了历史题材作品。所以用雕塑作为凝固历史精神的方式，非其他画种可比。

龙翔：关于具象，如何具象才是合适的度？我认为还是要艺术地做。其他问题大家该说的皆已说透，但如何进入操作层面的确是需要认真思考的。

孙振华：我们的现状是出现了两套话语评论体系，一是：公共理念，也即契约关系、委托关系。二是行政命令，政治任务式的。怎么做才最好，需要制度创新。

曾成钢：大家谈到历史观：如何理解时代感、当代性与艺术家的责任感问题，很有价值另一个是艺术评判标准。标准，实际上很宽范，我认为先以展览的方式进行，先发现好作品，再深入研究，然后再延续扩充此展规模。

曹春生：通过大家发言，关注热情很高！现在的评选结果很初步。我们看了两天，眼花瞭乱，总体上说：雕塑水平不高。我们可以再深入，再发动。现有问题是：

①雷同，但目前还有潜力，有空间，可再创作。

②只要东西好，也可以突破数量限制。

③2008年结束，也可采取集体、个人、联合方式创作。等作品有了新发展，再推荐。

范迪安：我虽未参加全部会议，但不断打听会议情况，会议开得很热烈，年长的先生与中年的骨干与会，达到了集思广益，畅所欲言的效果。

我以为有两点：

①重大历史题材工程创作与雕塑艺术形式如何更好地连接是很重要的，需要探索的问题。我们雕塑会议时间虽然开得晚，但也最早获得了一些相关信息，大家所提出的问题，可在实践中解决。

②新语境下探讨雕塑重大历史题材关系问题，存在一个话语转换的问题。这要推向学术层面去研究，希望我们今天所涉及到的话题与问题能深入讨论下去。感谢大家光临会议！

注：此文系个人记录。有因故未及记录全面发言者，敬请谅解。